王者受禄于天，以及人主之情，上通于天的神化，是王权合法性的证明方式。

这种和谐优先于竞争的价值取向，有助于化解社会矛盾，减少恶性冲突对社会可能造成的伤害，维护社会共同生活秩序，也使得中华民族形成了一种含蓄内敛、谦让温和、温文尔雅的民族性格。他们希望天下太平、社会安定、家庭和睦。

因此儒家提倡一种以群体为重的价值观，认为当个体价值与群体价值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和事件中不幸发生矛盾冲突时，个人的价值和利益应当服从群体的价值和利益。而在对诸多价值指标的追求中，往往会出现一些密切关联却又互相矛盾两难的价值取舍。不同文化传统的价值优先观是不一样的。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因此，为了维持一种价值，恰恰不能把它推到极端，而应当根据具体的时间、地点、环境、事件，掌握一个中和、中权的度。

但是如果过度强化这种群体价值优优先观，也会产生弊端，它会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个体的个性的充分发展，泯灭一个群体内部的多样性，并且有可能为群体中少数当权者假借群体名义侵夺其他个体的利益提供借口。在儒家思想发展史上甚至有特别强调功利的事功学派。也正因为这样，在《青年杂志》创刊，陈独秀发表《敬告青年》时，一方面挑起反传统的旗帜，一方面又让青年人以孔子墨子为榜样，投入社会变革中去。

然而，这仅仅是大时代的一段小插曲。（18）以只手打倒孔家店的老英雄闻名的吴虞也说：不妄常谓孔子自是当时之伟人，然欲坚执其学，以笼罩天下后世，阻碍文化之发展，以扬专制之余焰，则不得不攻之者，势也。之所以会给人这样的印象，当然与陈独秀在辩论时不得不有所侧重，以及他对儒教理论的认识不够有关系，但更主要的还是他全面反孔教的指导思想造成的。陈独秀对传统的态度，是决不忸怩作‘伪欺人，里旧表新，自相矛盾也。

正如新文化运动的同仁一样，陈独秀对宗教迷信的反对，基本是一以贯之的，他赞赏孔子的非宗教的态度的借鉴作用，也完全在情理之中。新文化运动时期的陈独秀常常被认定为单纯的文化激进主义者，其实，从他对定于一尊的批驳，对百家争鸣的向往看，那一时期他更是文化自由主义和文化激进主义兼而有之的。

[内容提要] 新文化运动期间，作为文化激进主义者的陈独秀以激进的反传统、反孔教的态度著称于世。本文从三方面对此种两难取向分析后认为，这其实是整体上反传统、反孔教无法摆脱的矛盾心态的一种表现，而从根本上说，则是观念先行和理论后置之间的落差造成的直接后采。（26）但是，陈独秀的不过分涉及孔子个人的态度，更多地还是出于他对孔子根深蒂固的传统看法。联系陈独秀对孔教的整体不适宜现代生活的基本立论，这种对孔子非宗教态度的褒扬，显然是不够合拍的。

可以想见，陈独秀是预备对孔子与儒家的关系进行全面的考察分析和总体上反思的。而把汉武以来的独尊与礼教之出于孔子放在一起来批驳，其本身所产生的抵牾，也往往难以平衡。但是在实际论述时，他的批判重心显然是放在后世的定于一尊之上的。(14) 但他也说过：愚且以为儒教经汉、宋两代之进化，明定纲常之条目，始成一有完全统系之伦理学说。

无论是以全盘反传统还是以传统继承的态度来界定新文化运动或陈独秀本人的思想，都不能算无妄之论。现在我们探究和分析陈独秀反孔教思想的价值上的两难境遇，一方面，有利于加深对陈独秀本人思想的认识，另一方面，也有助于我们在继承新文化运动的基本精神的前提下，对新文化运动有所发展，有所超越。

通常的观点的是，陈独秀在回答尊孔派、文化保守派以及同情分子的质疑时，是不承认原始儒家与后世儒教之分的。从整体上反孔教与对孔子网开一面，这不能说是反孔教不彻底的表现，事实上，这是整体上反孔教本身造成，也是无法解决的两难矛盾。

盖秦火以还，百家学绝，汉武独尊儒家，厥后支配自己中国人心而统一之者，惟孔子而已。既要从整体上全面否定，又要视整体而不见，这就是陈独秀价值取向上的两难之一。林毓生先生提出的陈独秀整体上反孔教的观点，对解决陈独秀全盘反孔教提供了一个有力的视角，（2）的确，陈独秀在价值判断上，是把孔教与西化，与现代生活完全地对立起来看待的。（16）孔学优点，仆未尝不服膺，惟自汉武以来，学尚一尊，百家废黩，吾族聪明，因之锢蔽，流毒至今，未之能解。当然双方的立足点是截然不同的。而正是在这种民族危机感的促使下 , 陈独秀在全面反孔教为首的传统时，试图矫枉过正。

然而，在激烈地反传统、反孔教时，其价值判断上也出现过两难取向。面对文化保守主义、传统派，或者同情分子的质疑，陈独秀的承认孔教的优点存在，实在是一种无可奈何。

……孔子之道 , 亦复如是。（20）从现存的资料上看，陈独秀公开反礼教的萌芽，是在 1903 年《安徽爱国会演说》中（21）

然而，在袁世凯的帝制，康有为及其弟子的定孔教为国教的鼓吹，特别是后来的欲使孔教进入宪法的叫嚣等一系列外部剌激，使陈独秀在对时代性的论述上，更偏重于政治方面，他的断定孔教的封建性，主要集中于孔教的共和体制势不两立以及孔教与宪法相违忤两方面。这样的教训，确实值得记取。

所主张之政治，封建时代之政治也。把孔教与孔子区别看待，说明陈独秀为首的激进派，已经意识到历史上实际存在两个不同的孔子，即春秋时代的思想家孔子和被历代统治者以及后世儒家学者捧为圣人的孔子。到近一年以后，他发表《驳康有为致总统总理书》（24）时，才开始直截了当地全面地批判孔教。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孔教既成体系，不可能从枝节上改良，必须全面更新。

但孔子的礼教思想，陈独秀也没有放过，他是努力加以批驳的。当然双方的立足点是截然不同的。

尽管，在什么是宗教的问题上，他也没有能提出强有力的理论依据。以此原因，二千年来迄于今日，政治上，社会上，学术思想上，遂造成如斯之采。

陈独秀不止一次地说过类似的话，反孔教是因为还有一班人硬要拿他出来压迫现代人心，抵抗现代潮流，成了我们社会进化的最大障碍。其实，同样的结论，新文化运动时期他就有所涉及。

作为新文化运动的旗手之一，陈独秀在新文化运动期间表现出的文化激进主义的态度，使人们看到新文化运动的某种倾向性。他对孔教的批判，概括地说，即是孔教因为与帝制有不可离散之因缘，（3）所以不适合现代生活，此为其一。然而不久，抗战爆发，他提前出狱，又重新投入政治生活中，加之天不假年，他的宏伟的著述计划，终于没能完全实现。与三十年代不同的是，虽然早已是反宗教迷信为己任，但对待孔子的非宗教态度的借鉴作用，却一直是避而不谈的。

而把汉武以来的独尊与礼教之出于孔子放在一起来批驳，其本身所产生的抵牾，也往往难以平衡。按照他的说法，社会进化若以十分计，调和论者的结果是二分五，社会进化就要受二分五的损失。

以后，他虽然也有零星地反礼教的言论，但他不但没有把礼教与孔子直接联系在一起，甚至还曾对礼教的某些内容表示出好感。(1) 不承认孔教是宗教，这是那个时期，陈独秀反对把儒教定为国教的基本立论之一。

（18）以只手打倒孔家店的老英雄闻名的吴虞也说：不妄常谓孔子自是当时之伟人，然欲坚执其学，以笼罩天下后世，阻碍文化之发展，以扬专制之余焰，则不得不攻之者，势也。本文从三方面对此种两难取向分析后认为，这其实是整体上反传统、反孔教无法摆脱的矛盾心态的一种表现，而从根本上说，则是观念先行和理论后置之间的落差造成的直接后采。